January 27, 2013

• 演奏會也不過一場婚姻

  

  演唱會是愛情，演奏會，是定局，是同居。
  演奏會，也就是婚姻。
  我在胡思亂想。

  「加油。」我whatsapp她。
  誰會開show前按電話呢，但我知道她收得到。

  演奏，婚姻這回事，其實你不甚瞭然，大概身旁的那位，也不知所以然。

  是的，是的，沒有文字，沒有明確的一條melody，大家都在幽暗內摸索前進。

  我們年輕時，習慣了演唱會那澎湃氣氛，那由心洶湧的情感叫我們傾慕高台上璀璨光芒環繞盤旋的巨神。

  走呀走，人總會不知怎的，今夜，進了場。
  燈下昏黃，幾乎靜止的景象，只有翩飛一雙手，和那黑碩鋼琴透發熠熠炫光。

  這，就是往後的生活嗎？
  你有點慌，可是，你不敢動，不敢合上眼，連呼吸太重，也怕發出了聲音，被旁人歧視。

  這就是整群整群的人所嚮往的高尚？

  好吧，反正進了局，用心適應配合遷就吧。人很奇怪，明明你不比人懂多少，竟挑得出瑕疵來，手太重，音太快，這裡太緊張急促了，那裡難掌握輕重不平均，鼻鼾，廁板，夜返，家用，煮飯太咸化妝太淡雞蛋骨頭…

  咁你又唔拍枱走？
  電影太爛你會走，演唱會太爛，你走之前還會噓叫吵架辱罵。
  今次，怎麼不走？

  這時，一縷叮噹送進腦裡，瞬間海天一色，碧空如洗，琉璃樂韻淘沙爍爍，節拍浪潮鏗鏘激起漫天碎散翆玉，雨瀑一樣在陽光中幻出流彩。

  萬道歸一，音樂，本是真理，串串流珠劃過，hammer快速震擊心弦，撩撥旋律、節奏，在你意識之外，牽動靈魂；movement接movement，過去段段記憶明亮起來，累積彭漲到盡處，燈火在擴大了的瞳孔內一明一滅，樂聲悠然淡去，2nd Octave C 叮一聲，暮鼓晨鐘，見諸相非相，大音無聲。

  蒼茫空靈。
  星月在灰矇雲間閃耀。

  一片掌聲，我一瞬回到肉身內。
  咦，面上一片涼，手一抹，啊，什麼時候流淚了。

  是的，人成長到某個年紀，總要告別錦繡繁華，沒有人，從沒有人說過，演奏會，這一段婚姻，會得精彩多姿，但在莊嚴內，借著音樂接近天道那距離，借一點智慧。

  世上，沒有什麼不會完結。
  演奏會亦然。人聲開始響起，相機鎂光開始閃動。我看看手，咦，什麼都沒有抓到？
  這時，她在台上哽咽著感謝老師父母。

  人在暗燈下，卻折射出一殿晶瑩。
  她，是淚，與心血年年月月點滴累結成的精靈。

  她緩緩看來，眼睛找到我們一撮朋友，綻開了笑容。
  仍像個孩子。

  路上我們愈走愈遠，手法、外貌改變了，然後，演奏難免完結。
  但看著由年輕時一路走來的人，也就看到了自己。

  然後，再走下去。

  「謝謝」我心裡說，對她點點頭。
  我知道她收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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