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ch 25, 2009

• 我老爸的傳銷化妝品

  What_Life_Is_Meant @ Guest

  

  我記得，我是一個不太孝順的兒子，我小時候常常都很反叛，不聽老爸老媽的說話，不怎喜歡表現出自己多愁善感的一面。但是，我唯一一次感覺到，我那種情緒，就是在老爸有一次買了一套傳銷化妝品。

  男孩子不像女孩子，女孩子可以跟爸爸很親密，也能和媽媽談天說地，但是男孩子卻不太想活在父親的影子，也不願常常像女孩子一樣黏著媽媽。這一種男孩子性格上的衝突，很多時候都讓他們不輕易表現出心中的情感。如果對所愛的人開口說句話都有困難，那麼對親人就更加是一個問題。我其實很討厭老爸，因為我小時候常常被他打得很慘。我是家中最大的那個，有什麼都會先算在我的頭上，把我打了一頓然後才審。就算不是我錯，也可以用我起一個殺雞儆猴。他每次打完我，又會裝模作樣的跟我道歉。起初我還會原諒他，可是過了很多次我就不再相信他了。

  有一年，剛好碰上了一些傳銷的購物熱潮，很多人都爭相參加一些傳銷購物的機構。向它們買了一些貨物之後，又會把他們賣出去掙點錢，然後重覆的做，賣得越多的話在那機構的資格就越大。我老爸也是一個很懂得動腦筋掙錢的人，他看見了這麼的一個機會後，也參加了那機構的計劃。那個機構賣的東西，我到現在還記得，是叫Nuskin。

  當老爸把化妝品買回來，拿回家中時，我和弟弟都對這件套裝很感興趣。當然了，那種東西是化妝品，除了我媽用的東西外，我根本就沒有看見過其他像那樣的化妝品。那還是一整個套裝包裹好的，和其他單購的東西不一樣，牌子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別人都在談這個，要是我能夠賣出去的話，肯定可以掙到很多錢的了。」他這麼的說。我還記得當時我看見了他的眼睛裡多麼充滿著希望和幻想，看見了他瞳孔中售賣了出去的那種喜悅。我對那件東西覺得很驚奇，我覺得別人也該沒有看見過那樣的東西，那麼的精緻而整齊。從洗頭髮的到了護甲也有，像是一套百科全書。我特別對整齊的東西有興趣，看見了，覺得應該會有人跟老爸買，更因為這樣替他和套裝高興。

  可是，其實當那一股熱潮在人們當中風行時，其實幾乎每個人也會抱著同樣的心態去做著同樣的事情。第一個做的才是贏家，每人都得向他取貨，然後他自己掙很多錢，別人卻因為人人都有了，取不回款。飽和了，什麼也沒有。過了一段時候，除那股風氣褪卻了，我老爸也剛好在那個時候給裁掉了。他每天也會在家中，看著報紙找工作，時不時也會露出一副愁容。看見他皺眉苦思的樣子，我總會再上洗手間時，看著那套化妝品在洗手間呆住。

  我那時候，很希望有人可以來，向我老爸買了那套化妝品，最少他會因此找回了些信心，對著工作的前景更有了希望。我每每看見那套東西，總是幻想有一天，我會看見有一個人來，向我老爸問價錢，然後他還會很健談的和他聊天，看見了我會對我報以一記特別的表情。我那時候看到了卡通片，祈求有一天能夠發明出時光機，未來的那個我會坐時光機回來，向我老爸買化妝品，然後找我聊天，告訴我未來的我到底會發生什麼事，遇著什麼人。

  在老爸最失意的時候，我真的希望可以遇見那個未來的我，或者是我突然的長大了，裝作我是個神秘的商人，看見老爸的化妝品，會很驚奇的替他全都買了。我知道我是很孝順他的，可是我和他卻是個男人，表達情感卻總不如女人那麼開門見山。我其實真的想自己能裝作另一個人，有能力，在我長大後的未來，乘時光機回來，在我老爸這年合約完了後，請我老爸做工作。我總是不能開口，卻總希望自己能以另一個身份來去報答他。

  但是他對我的不理解，對我在自己的興趣和課外活動中取得好成績卻一點表現也沒有而感到痛苦。我對他又愛又恨，我想和他接近一點，但我不想掉了男人間應該有的距離和尊嚴，男人間的東西不用說出口，更不想因為這樣而給他在我小時候，我那麼信任他卻又每次被他打得很慘的樣子。被自己所愛的人出賣真的很痛苦，我能理解，但我至今卻仍不能認同他在我小時候做過的行為。於是，我總是在幻想，有一天我可以用另一個身份來在他失意時幫助他，是害怕，是面子，也因為我是男人，這很複雜。

  他有一天終於決定把那種套裝開了使用，他對我們說：「那塊蘆薈肥皂，把去用吧，反正賣不出去。」我把它放在那個肥皂架上，每次上完廁所，總是只用清水洗一洗，不敢碰那塊肥皂。我卻又不想別別人不要用，因為肥皂不用，它的價值就不存在。可是卻總是像小時候，開始用了喜歡的筆或是橡皮擦時，看見它一天一天的變黑，一天一天的老掉壞掉，心裡卻總有一點青澀。那塊肥皂的構造比普通的特別，很快就軟得不成形，一灘白爛的在洗手盤側。

  我晚上睡不著，上廁所，看見了它的樣子，居然卻哭了起來。

  • 4: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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